热情有限。

飞驰的光影都弥足珍贵

【Heart&love春节企划】十里洋场

* 民国向,军阀坤×戏子正。

* 看我们坤花式宠正。

* 2w一发完,真的大家久等啦。






民国二十六年。

整个上海城都处在一片萧瑟之中,卷落的黄叶不时黏上过路人的灰色长袍,明明刚入秋,风却吼叫的厉害,让人不觉缩进衣袖。

正午十分,太阳出来的格外晚,路边卖云吞面的小摊烟火气早就渺渺升腾,太阳才满满从小洋楼的一角上来,一时间,熙熙攘攘的,路上充斥着商贩、卖报的孩童、黄包车的车夫的喊声,时不时还夹杂小轿车呜呜呜的声音。沪上的路并不宽,商贩一堆积更甚,一来车辆几乎所有人都要避闪,但几乎没人敢抱怨。

这个世道,能大摇大摆开车走街的人,多半是从法租界里出来的,法租界是什么地方,吃人的地方,没人敢得罪。

今天的报纸似乎格外畅销,大半也归功于孩童卖力的喊声。

“钱市长今日隆重接待京来要人”

怎么个隆重法,从昨儿开始,码头一律封上,所有船只停运,再从刚才看,洋洋洒洒从法租街开出的车队, 都从街头排到了街尾。坐在一撮吃云吞面的车夫都在讨论着,说是今天拉人跑活远远看了眼,市长优待的军事长官,一袭军绿色的长袍大衣,黑色的长靴,整个人气宇轩昂,衬得市长都黯淡了几分。听说这位蔡长官是从北京城里来的,怪不得搞的全城都惶惶恐恐。

但显然各位对这件事儿的热度并没有多大,军家的事儿不是他们这种寻常小百姓能摸清楚的,眼下却有一件他们都知道的事儿。

梅园的台柱子朱正廷要和一块碑成亲了。

甚至这事儿出来还上了沪报,虽然不同于蔡军官的大幅篇章,仅有的一页板块却也赚足了眼球。整个上海的人都认识朱家的朱正廷,朱家的梅园开了三代,是上海最出名顶好的戏园,老一辈能在上海说的上话的人都是靠着朱家的戏给养大的。

现在的梅园虽不复从前,但终究也是上海的一绝。朱正廷是梅园的第三辈,他这一辈只有这一个男丁,老爷子本不想叫他沾染上这些污淫贿乱之气,但架不住朱正廷喜欢,再加上朱正廷的牡丹亭西厢记唱的顶顶的好,老爷子也就随他就去了,也因为这一出的好戏又让梅园在上海小火了一把,也能和大上海这种犬色声马的地方相提名了。

但终究树大招风,人人都好朱正廷那一口正宗的昆曲腔,老上海的上到名媛下到嘤嘤学语的孩子都能哼出一句“做儿郎,做女郎,愿他永成双”

但没人见过朱正廷的真面目,每次上戏脸上都涂上一层厚厚的油彩,只露出一双亮的惊人的眼睛。本来梅园有朱正廷的祖父顶着,但前几天,祖父猝然离世,一夜间似乎风向转变,朱正廷的父亲是个迂腐过度的男人,差点架不住权势转手就把梅园转手送人,朱正廷气不过,直接穿着长袍找上了门。

柔顺的头发,长袍略到脚踝,带着金边眼镜的人斯文书生站在大厅里义正言辞的说着家父不才,想收回梅园。

那些看惯了朱正廷扮相的人才惊觉,原来朱家的小少爷,竟是这样好看。 本就发亮的眼睛更是闪耀,不卑不亢的站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有种别样的美。眼前那一堆衣冠禽兽的小军官看着这样的朱正廷,更是下流的不得了。看似熟络的揽过朱正廷的细腰,才明白楚宫细腰并不是谣传。

“你父亲拿梅园换了我们不少法币,你这样就想轻易的就想让我们还回去”

朱正廷一怔,他知道这一仗没这么容易,来之前自然就做好了思想准备,稳住心神悄然推去腰间的手“那您想怎么样呢”

小军官扬声大笑“我还没见过朱少爷这样扮相唱过牡丹亭呢,不然唱一下吧”

这本不是什么难事儿,牡丹亭这戏共有五十五出,朱正廷思量一下从第一出就开始唱,谁知第一句就被打断。

“平日先生都是唱柳生的戏,不如这次来试试杜娘吧”

看似是请求平淡的口吻,但却不容质疑,更何况让一个小生唱旦角,本就是污辱。

但朱正廷攥紧衣袖,硬生生答了下来,一出一出的唱着,底下的军官也坐在前厅,唤丫鬟上了盏茶就这么听着,情到深处还用手上下笔画着。朱正廷硬扛了近一天,唱的嗓子都嘶哑起来。连台戏才唱到十三出,底下的小军官就让他停下。慢吞吞走上戏台。

“以为先生柳生就唱的够好了,没想到丽娘却别有一番滋味,只可惜,戏才唱到十三出,剩余几十折不如留着先生以后再给我接着吧”

朱正廷皱着眉头,盯着来人看。并不理解他其中的含义,直到他翻手擦上朱正廷的眼睛,手不安分的攀附上胸口上的盘扣上,朱正廷才恍然大悟,不自觉推开。军官被他推的踉跄一下,又笑起来“你的梅园不要了吗”

那个笑容带着讽刺和朱正廷看不清的乱七八糟的情欲。

朱正廷依旧握紧拳头,走的挺立,想开口才发觉嗓子疼痛肿胀,连半字都说不出,走到刚才军官坐的位置上,食指沾了点茶水,留下一行诗毅然离去。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但其实朱正廷几乎是出了租界腿就开始打颤,耳边熙熙攘攘的喊叫才让他回过神来,背后早就汗如泥浆,脑里都是那几话“你的梅园不要了吗”

怎么能不要,他祖父拼了老命护来的戏园子怎么能不要,可是。

朱正廷快要崩溃,又想折返回去,可心里那道坎和受到的教育又让他停下脚步。

浑浑噩噩回到住处,朱正廷把眼镜扔到桌子上,移到窗边看天上那轮明月,依旧皎洁明亮,却还是平复不了内心的翻涌。

后来,朱正廷又差小厮去了次,本以为无功而返,这次却带了一封信。

可内容却让他大吃一惊,竟是让他和一块牌位成亲,信上写的清清楚楚,只要成亲就立即把梅园归还,但朱正廷必须留在墓前。所有梅园的老人都在规劝着朱正廷,没必要为了一个戏园断送了自己的一辈子,再者,朱正廷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怎么舍得看这个英朗俊秀的少年往火坑里跳。

但朱正廷清楚的很,这是梅园,也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他忘不了祖父临终的教诲和叮嘱,所以他还是答应了。

消息不胫而走,张家甚至大费周章的找了沪报登了上去,这下,全上海都知道那个当年意气风发的朱家,他家天仙似的儿子要和早就死去的人成亲了。消息一放出来,无不感叹这世道太过薄凉,终究还是要给权势低头。

张家延续老一辈的做法,竟让朱正廷抱着牌位拜天地。穿着西装的朱正廷咬唇不说话,忽略耳边不知多少看热闹的闲话,就这么拜了下去,但脊梁始终没弯过。

仆人最后一句夫妻对拜还没喊完就被外面的骚动给打断了,不知从哪出来一对列兵,身后背着擦的锃亮的长枪,吓得大家都慌了神。

最后两个小兵搬了个大箱子过来放在正中央就自觉回到队列里站好,少许,一个穿着军装的人信步闲庭的走过来,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剑眉下一双璀璨如寒星的双眸,才有人认出这不是前几日连市长都规规矩矩伺候着的那个北京来的蔡军官吗。

伸脚踢开刚才那个箱子,人们一片哗然,竟然是满满一箱子的金条,然后下一秒指了指还跪在地上的朱正廷。

“他,现在是我的了。”

蔡军官这句话说完,没有给所有宾客反应的时间,刚才排的整齐的列兵倏尔上前,将原本趾高气昂的张家当家围了起来。一时间,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没明白这位爷到底是何意思。

一直颔首跪在木地上的朱正廷终于抬起头,转身看了眼来人,他并不认识这位人们口中所谓的军官,更不明白他的所作所为用意何在。来人逆着正午的光芒站着,撒下一大片阴翳,宽厚的军帽让朱正廷看的不甚清明,但他却能感受到面前这个青年所带来的压力和阴霾。

“走”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朱正廷旁边,背影把朱正廷遮的干干净净,连一丝阳光都没留下。朱正廷畏冷,不自觉打了个寒颤,看朱正廷没什么反应,蔡徐坤索性也蹲下来,此刻同一高度的两个人目光终于一致,朱正廷看着陌生的瞳孔,还未出口便蓦然被人打横抱起,直直往外走去。在外围看戏的人都不自觉的闪开一条道。

“收队”

只说了这两个字,原本站的老老实实的小兵自觉跟上,来的快去的也快,留在张宅的只有一大箱晃眼的金条和那块从朱正廷怀里不甚跌落的牌位。

朱正廷正被人以一种十分怪异的姿势搂在怀里,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憋的一脸通红直到那人把他放进小轿车里才开口。

“这位先生,您到底想干什么”后来的蔡徐坤刚关上车门就对上朱正廷的目光。

“别叫我先生,叫我蔡徐坤”

朱正廷在脑海里过了个遍,在梅园,黄埔,甚至留洋的时候,但都没有蔡徐坤的名字。

“这位先生,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想”朱正廷深吸口气“我要回去了”

他满脑子都是梅园,最起码自己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他不能放弃。眼前这个俊朗的军官,和那箱古怪的金条并没有让朱正廷忘记此行的目的。

“我从未一句话说过第二遍,也就只有你”蔡徐坤抿嘴靠在软皮的车座靠背“别喊我先生,这样太官方,我不喜欢。”

迎着阳光的侧影,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风流。和眼前这个人说不通,一时间莫名的情绪涌上心肺,顶到嗓子口,朱正廷索性闭嘴,轿车一路穿过市井小巷开到了法租界。这是朱正廷第二次来这个地方,第一次是失魂落魄的出来,而第二次的结果,朱正廷并不知晓。

车子将将停稳,朱正廷紧捏着坐垫,气力大了些,白垫已有些许褶皱。前面的副官小跑过来给蔡徐坤开了车门,朱正廷那边的门也已有宅子外面候了半天极有眼色的小厮给开了,可他还是坐在原地,老老实实的。蔡徐坤轻笑“朱先生还不下车是想着,再被我抱一次吗”

朱正廷抿嘴,有些慌张的看了蔡徐坤一眼,有些不怒自威的样子,但又很快低下头,低垂的眼眸,倒让蔡徐坤积郁的闷气消散大半。下车便看见一栋洋房,甚至大门口还垂着青紫色的花朵,上面赫然写着蔡氏公馆。

朱正廷还没来得及环顾,就被空气里隐隐的烟叶,似乎还混杂着鸦片的味道刺激了下,像是从烟馆里飘来的肮脏气味,朱正廷见过梅园里太多人吸食过这个东西,这个能把人吃死的东西。

下意识的皱眉,后一秒就被蔡徐坤捂住口鼻拽到他身后,朱正廷睁大眼才发觉,背后不知何时站了个人,身形高大却异常消瘦,皮肤浮现病态的白,倒像枯槁的尸体。

“表哥”

而蔡徐坤并没有理他的打算,朱正廷甚至能看到蔡徐坤紧蹙的眉头。后者呵呵笑了声,又看见藏在背后的朱正廷,迈着行尸走肉的步伐快步过来“这是哪家的小少爷,快让我看看”

朱正廷看着那个诡异笑容的男人,心里一寒,怔开蔡徐坤的手却还是不自觉的紧紧攥住蔡徐坤的衣袖,最起码,在这个时间内,他只能依靠这个男人。

蔡徐坤似乎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护住朱正廷伸手把那人掀翻在地,下一秒就唤自己的副官“张霖,把他给我锁回去”

只见那人被几个小兵拖住,直到消失朱正廷的视线尽头,朱正廷才放心下来。

“别理他,一个被鸦片掏空的废人罢了”蔡徐坤看着朱正廷,后者似乎刚才真的被吓到了,一直在大口呼吸。

“没关系”蔡徐坤微搂朱正廷一下,却又很快松开,给他留够距离。

等朱正廷真正进入到这栋洋房的时候,才发现不已,房子里满满都是老物件,正中央还有一樽正红色黄花梨木的大钟,时针分钟交错发出浑厚的声响,唯一突兀的倒是本应和房子相符的一架钢琴。

朱正廷被安置在软皮红色的沙发,很快有丫鬟给奉上茶,浅绿色的茶叶上下飘浮,不断往上飘散着热气,熏红了朱正廷的双眼。

“蔡先生”朱正廷终于大声喊住,叫住了准备往暗房里去的蔡徐坤。

“我真的该走了,我不能等,也等不下去”

朱正廷这句话不假,他不能拿梅园所有人的性命去做赌注,而到现在,他根本搞不懂。

“我知道你再想什么”蔡徐坤又折返回来,手里多了个箱子,放在实木桌子上,半跪到朱正廷面前“我也不想等下去,因为你的脚一直在发抖”

朱正廷一怔,可眼前人却自顾自的要褪去自己脚上的小皮鞋,这种举动太过亲密,更可况,他和蔡徐坤仅见了这一面。

“坐下”朱正廷已经站了起来,蔡徐坤扑了个空,只说了这两个字,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拒绝。等把鞋脱下,白袜子已经被血迹沾染浸湿。朱正廷沉默的看着蔡徐坤一脸认真的拿棉棒轻沾着药水抹在伤口上,时不时还问着朱正廷疼不疼,感到朱正廷无意识的瑟抖后动作又放慢了些。

张家的人始终是不待见他,准备的衣物并不是他的尺码,后面的脚骨早以磨破。朱正廷不甚在意,但没想到的是,蔡徐坤竟然注意到了,看他如此小心翼翼对待的模样,就连朱正廷都快被迷惑住了,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原本被人珍视着的生活中去了。

待蔡徐坤给朱正廷处理好伤口,旁边的丫鬟极有眼色的把桌子上的药箱收走,递上早就备好的方巾给蔡徐坤,让他擦手。

“去看看老太太,什么时辰回来”丫鬟乖巧应下便忙不迭的在门口看着。

朱正廷白净的脚无趣的在眼前晃着,后面的血色格外突兀,让蔡徐坤一阵没由来的心疼。

“朱正廷”蔡徐坤像是呢喃似的唤了声“你的梅园我已经让人收回来了”

显然这句话对朱正廷的效用更大,朱正廷敏感的感到自己心脏漏了一拍。但下一句却莫名让他心安下来。

“所以,别怕了”

眼前这个青年,脱去了繁冗的大衣,身上只留件白衬衫,目光灼灼对自己说“别担心,别怕了”

明明所有东西都是与自己无关,可朱正廷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大概是梅园是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亦或是,几天四面楚歌的处境,他终于迎来了自己在乱潮中的浮木。

朱正廷一瞬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感谢或是其他的话,这种情景是该说些什么的,可朱正廷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满腹心事,繁琐的心思都得不到疏解,刚酝酿出口的话还未出口就被一个女声打断。

“来了吗”来人穿着一袭酒红丝绒的旗袍,颈间带了串珍珠项链,在光的照耀下泛出温柔的光泽,灰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眉目间却透露出一股子善意和温暖。一看见朱正廷,老太太更激动,沙哑着声音看着旁边的蔡徐坤。

“是正廷吗”

朱正廷见老人唤了自己的名字,虽不识但也懂事遵礼数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后者直接把朱正廷揽入怀中,亲昵的轻抚朱正廷的头发“孩子,终究还是让你受苦了”

朱正廷在老人温润的体温里不知所措,直到拿出一块方巾,朱正廷才彻悟,这不是小时候的那位奶奶嘛。

方巾上还歪歪扭扭的写了句: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

那是牡丹亭里的戏,是当时朱正廷奶奶不幸遇难后朱正廷写下的。几年不见,故人如斯,眼前的老人除了头发花白了些,其余并未有改变。朱正廷才知道,她是蔡徐坤的奶奶。

“你果真也被梅园拖累了,和瑞文一样”。

朱瑞文,是朱正廷的祖父,梅园就是他建设的。当年的朱瑞文为了梅园倾尽家财,耗费不知多少心力,到现在,却成了朱正廷。

朱正廷大抵知晓是自己的事让老人有感而发,握住放在腿上的那只手“祖父为了梅园已倾其所有,小辈不能放任它一朝幻灭”

面前的妇人深叹口气“我很早时间之前就答应过瑞文,万一若有变故,必将好好待你,现在,也到这句话实现的时候了”

“局势动荡,即使梅园最后转回你手,也不免重蹈覆辙”蔡奶奶看着眼前垂眉低眼的少年,又说道“孩子,搬进公馆吧”

朱正廷原本一本正经的和老人絮话,听见这句话才略有反应,下意识拒绝“不用,这样太给您添麻烦”

“你这孩子”蔡奶奶看拒绝,略显激动的拍拍朱正廷的肩膀“怎么是麻烦呢,幼时我就最疼爱你,如今又怎能放任你不管”

“我…”朱正廷反驳的话堵在嘴边就被蔡徐坤清冷的口气打断开“张霖”

外面一直候着的军官步伐稳健的走过来,毕恭毕敬的站在蔡徐坤旁边。

“少帅,有什么请示”

蔡徐坤依旧凝视着朱正廷的头顶,沙发上絮话的祖孙俩因为他而打断都不可避免的看着他,蔡徐坤目不斜视,口气却坚硬如铁“让几个人去梅园把朱少爷的行李拿过来,准备告诉那帮人,现在梅园是我在管着,让他们都消停点”

领到命令的副官颔首低了点头,准备转身离去。坐在沙发上的朱正廷瞪大杏眼,他不以为蔡徐坤会用这样的手段来比自己就范。

“蔡徐坤”朱正廷终于一跺脚喊出蔡徐坤的名字,带着那么点被逼出的软糯意味。

蔡徐坤带着笑意“正廷,你终于喊我的名字了”

见这人如此自来熟的唤着自己的名字,不受控制的红了脸“你……你别让他们去”

“那你自己去?”

朱正廷看着沙发上的妇人,又看了眼伫立那的蔡徐坤,倒是在心底叹了口气,放下了郁结在胸口的浊气,其他所有人说的都是对的,在这个世道,他连自己都护不住,更可况,是梅园呢,可此时存生于眼前的所有,都能给自己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不管是这栋房子还是这个男人。

“我自己去吧,这段时间,就叨扰了”朱正廷礼数及全的冲蔡奶奶和蔡徐坤鞠了个躬,蔡徐坤皱眉把朱正廷拉起来,顺势牵过青年的手。

不同于自己常年握抢擦出的后茧,朱正廷的手细滑的过分,过分到让蔡徐坤触碰到他这个人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好像不注意下一时刻就会幻化成蝴蝶飞走似的。

许是觉得这样的举动过分亲密了,朱正廷想把手抽出,又奈何蔡徐坤的劲儿太大,朱正廷根本就没有成功的可能性“我自己可以去的”

蔡徐坤倒是忽然停了下来,一直亦步亦趋跟着的朱正廷没反应过来,一下子撞上后背,鼻头瞬时见的红红的,果真是一只兔子了。蔡徐坤看着眼前这个诱人又不自知的少年,一直搓着自己的鼻子,像是抱怨似的和自己搭话,蔡徐坤也跟着朱正廷的动作,指尖勾了勾朱正廷的鼻尖。

“我不可能再让你独自去那种地方”

等坐上车,朱正廷才得闲把手从蔡徐坤掌中抽出来。

轿车的速度并没有多快,朱正廷托腮靠在车窗上,看着不断过往的风景,又想起自己这几天的生活,倘若那人蔡徐坤没有带自己走,现在这个时候,自己会在做什么呢。原来的这个时辰,会在做什么呢,如果祖父还在,如果梅园依旧开门迎客。那自己应该也会和所有梅园的小厮一样,穿着布衣,脸上涂抹着浓厚的油彩,唱着一出出的连台戏,没有这么多的心思也没有这么多的烦心事。

任外面纷纷扰扰,他想守护的,终究只是一方戏台而已。

可命运多舛,他想的总不能实现,但最起码,梅园没丢,就算是依仗着旁边这个男人的权势,也终究是没丢。

等停了车,朱正廷也没回过神儿来,蔡徐坤看朱正廷这入神的样子,也不打断他,就这样静静看着。

直到窗外飘起毛毛小雨,朱正廷也恍然清醒,下车踏过那条青石板路。这是朱家的老宅子,住了几十年,旁的人或许都搬走了,但朱正廷念旧,始终不愿走。

秋时多雨,竟纷纷扬扬的下大了些,朦胧些许视线,两人并排走在石板路上。车开不进这条悠长小巷,便只停在巷口。副官也并未下车,一时间,仿佛这世间只留下两人,踏着秋雨顺着干净的泥土,一步步走着。

风终究还是有些凉的,蔡徐坤见朱正廷抿嘴不说话,顺手把身上大衣脱下来搭在朱正廷身上“风凉,别冻着”

蔡徐坤内衬只有件衬衫,朱正廷看着他那个样子也不好意思拿他的衣服,更何况,他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

见朱正廷还在推脱,蔡徐坤揽住朱正廷的肩膀防止他胡乱走动“我怎么说也是从战场是摸爬滚打下来的,没事儿”

许是这一天摸清了这位爷的脾性,他想做的任何事儿都不会失手过,朱正廷才放心接受蔡徐坤的示好,待到宅子的门口,朱正廷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蔡徐坤,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呀。”

看着这样看着自己的朱正廷,蔡徐坤更觉得天真,忍住想把他拥进怀里的冲动,把挂在朱正廷身上军绿色的大衣给他拢了拢“因为你值得。”

值与不值得,这种事儿自然不是朱正廷能说的算的,蔡徐坤觉得值那就是值。

一句话,仅是单五个字就让朱正廷臊红了耳朵“那我先去收拾东西”然后就甩下蔡徐坤独自上了阁楼。

蔡徐坤没有跟随上去,给了朱正廷完整的空间。老房子并不小,沙发上早就被佣人盖上了白布,散发出一股陈旧的味道。正中央的相框里有几张黑白照片,蔡徐坤走过去,看着相片里的小朱正廷,穿着大人的戏服,大红色的丝带缠在身上,眼神里都是涉世未深的可爱模样,蔡徐坤还是没忍住摸上去,粗粝的照片手感却让蔡徐坤极度舒适。

“我好啦”蔡徐坤一转头就看见朱正廷拎着一只小箱子,上面还印着熟悉的标志“走吧”朱正廷应该拿的东西并不是很多,小小的箱子足矣。

“那个你不带吗”蔡徐坤指了指左侧的大柜子,里面是一整套的戏服。能放在这么醒目重要的位置,并且里面一尘不染,没有蒙上幕布说明朱正廷一定很重视而且经常翻摸出来。

朱正廷看着沉默了好一会儿“太繁杂了,要不然就不带了吧”说是这样说的,但蔡徐坤还是看出了朱正廷恋恋不忘的眼神。

“奶奶很喜欢听你的戏,你可以唱给她听吗,这套衣服很漂亮,你穿上一定更好看”蔡徐坤走过去摸了摸花样精致的袖口“带回家吧,好吗”

朱正廷似乎就在等蔡徐坤这句话,冲他点了点头。副官在外面,蔡徐坤就自己把衣服抱起来“我帮你拿着?”

简单的询问口气,蔡徐坤怕朱正廷不自在,毕竟是朱正廷珍视的东西,总要听他的意见。朱正廷本想自己拿着,他不想麻烦蔡徐坤,但是自己手里已经拎了一只箱子别无他法。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还没停,朱正廷从家里翻出一把油纸伞,两个人并排站在外面。

戏服只有一套,但各种各样的配件足够让蔡徐坤小心翼翼,几乎像把朱正廷抱在怀里似的抱着衣服,朱正廷撑开伞,让蔡徐坤靠近过来。伞终是笼罩不住两个大男人,更可况,朱正廷和蔡徐坤之间的距离渐远。蔡徐坤只是把衣服放在雨伞遮住的地方,自己的半个肩头早就被雨伞打湿,很快衬衫就晕出了痕迹,朱正廷也看见了,有意把伞往蔡徐坤那边靠,但蔡徐坤总是不动声色的再给朱正廷弄回来,来来去去,朱正廷也忍不住了“蔡徐坤,你往我这边来一点”

弄堂到车子的距离不远也不近,但总不能让蔡徐坤那样淋着。

朱正廷喊出的那一句蔡徐坤足够让他惊喜,蔡徐坤把衣服往上抬了抬,凑近朱正廷“这样可以吗”

“什么?”朱正廷问出口。

“这样的距离够近吗”

朱正廷瞪了蔡徐坤一眼,两个人的距离被蔡徐坤的主动骤然拉近,温热的气息近在眼前,就这样,亲密的距离直到车上。

蔡徐坤把衣服放在副驾,自己和朱正廷坐在后面,蔡徐坤淋湿的那一边正好对着朱正廷,自己的衣服完好无损,并没有淋湿,现在看着蔡徐坤这个样子,朱正廷倒平生有点愧疚,塞进长袍里的一块方巾拿出来给蔡徐坤擦拭着湿透的衣服,尽管没什么作用,但朱正廷就是想弥补一下。

朱正廷擦的仔细,蔡徐坤也不敢乱动直到朱正廷开口说话蔡徐坤才松懈下来“谢谢你。”自从遇见蔡徐坤以来,朱正廷不知和他说了多少句谢谢,但总是忍不住,毕竟,蔡徐坤帮了他太多太多。

“别给我说谢谢,最起码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

“朋友吗,好。”朋友这个词对朱正廷来说着实新鲜,从小他就在练功,别的小孩儿满院子乱跑的时候,他早早就起来出早功,再到了后来,留洋也熟识了几个朋友,但最后,有的家道中落,有的跟随家族企业。而自己,又重回了这条路,朋友,哪还有几个,但现在,竟然有了蔡徐坤愿意和他做朋友。

到达蔡公馆的时候,奶奶早早就等着了。看见朱正廷真正进门才放心,拉着朱正廷上楼去看房间,赵妈早把房间收拾出来,就等着新少爷住进去,朱正廷原还有些拘谨,但看着奶奶的样子也开始放松起来,房间很好,至少比梅园的好,是朱正廷熟知喜欢的西洋风格,蔡徐坤帮朱正廷把东西拿了上来,大红色的戏服摆放到床上,更显得妖艳浓重。

“你穿上,一定很好看”蔡徐坤又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朱正廷正在收拾自己的小皮箱只装作没听见蔡徐坤的话,蔡徐坤也不在戏弄他,把衣服放下又叮嘱句下楼用餐就出了门。朱正廷关上门,坐到床上环顾四周,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手里的衣服布料丝滑,冰凉的触感让朱正廷清醒过来,把衣服整齐的摆放在最底层,才听见下面隐隐约约有人呼喊的声音又出门,下了楼就能闻见汤的味道,蔡徐坤本来在沙发上看报纸,大圆眼镜带在蔡徐坤的脸上很好看,明明是个军阀战场上的人却给朱正廷一种教书先生的感觉。

“去餐厅”蔡徐坤看见朱正廷下楼才把眼镜拿掉,带着他往餐厅走,路上不停有佣人给蔡徐坤和朱正廷恭敬的问好,朱正廷还有点不适宜,每每都会无所适从的回应一番。朱家算起来也算是名门望族,连着三代的好名声。但和蔡公馆一比,倒显得不值一提。到餐厅的时候,奶奶早就等着了,炖了多时的茯苓老鸽汤被端了出来,浓郁的香气扑鼻。奶奶站在主位亲自给朱正廷盛汤“正廷最近消瘦的厉害,得给你好好补补”

说罢把汤锅里最厚实的一块肉盛给他,朱正廷双手接过连连道谢。蔡徐坤打量着朱正廷的身段,差点附和上奶奶的话,方才和朱正廷同打把伞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朱正廷的腰,细的厉害,像春天溪水边倒垂的杨柳枝条。食不言寝不语,一直是蔡家的规矩,今儿应是朱正廷来了老太太开心,自个儿破例,一直给朱正廷搭话,朱正廷礼貌的回应。偶尔蔡徐坤也会插上几句,时不时用公筷给朱正廷夹点时兴的点心。朱正廷吃着点心也觉得顺手,只是觉得满嘴鲜香倒忘了距离他最远的食物是怎么到他碗里的了。

用过晚饭,老太太照例去散步。朱正廷不愿意打扰他,就随着蔡徐坤一起上楼。穿过长廊的时候,月色格外的好,蔡徐坤看着朱正廷被月光打过温润的脸喊住了他“正廷,一起散散步吧”

朱正廷虽觉得诧异但也没拒绝,两人坐在廊檐上,许是同龄人,在蔡徐坤面前朱正廷也撤了那份拘束,悬空到半截的两只脚一直在慢慢悠悠的动作着,看的蔡徐坤心情莫名上扬着。

“今晚的月亮真好看”朱正廷抬头看着半挂着的月亮。

蔡徐坤也顺着朱正廷的目光看了眼天空,但又很快收回自己的目光,照旧停留在朱正廷脸上“好看”

“你都没看”朱正廷皱眉看着蔡徐坤,一来一往倒有点撒娇的意味“谁说没看,我这不看着呢吗”蔡徐坤勾起嘴角,扯起的弧度让朱正廷红了脸。

“你总是拿我开玩笑,再这样我就不陪你赏月了”说完作势就真要从廊檐上往下跳。“别别别”蔡徐坤挡着朱正廷的动作“我是真想和你聊聊天”

朱正廷才又老老实实的坐好“那你说聊什么,我什么都不懂”

他不懂蔡徐坤的那些东西,不懂蔡徐坤是怎么样带兵打仗运筹帷幄的取得胜利,更不懂的是蔡徐坤为什么对他这样的好。

“我去英国的时候是公元三五年,那时候就看见了你”听见蔡徐坤的话朱正廷才又回头看着他“我就比你早起一年,怎么竟没见过你”

蔡徐坤又摇摇头“英国不比我们这,你的学校我不能总去,你不记得我正常,那时你好像在台上给那帮鬼佬唱了一出戏,只可惜没人懂你,但我仍然清晰的记得,你那一嗓子,真真的勾人”

这个局势,留洋成了最好的出处。朱正廷本不想出去但架不住祖父的催促。上海一直动荡不安,逃离成了最好的办法,朱正廷只能只身去了码头,英国的人自然也是拿鼻孔看人,对华人的态度不算很好,所以朱正廷在国外很少与他们相处。但就算是这样,朱正廷还是没把蔡徐坤给记起来。

“幼时我们见过,只是你可能忘了。那是你只是早早的起来练功,我就坐在小板凳上看你扎马步,从前到现在,你的变化一点都不大,我一下就认出了你。”蔡徐坤本想点燃根香烟,但碍于朱正廷在旁边,就把烟收了回去。

“我看你的变化才最大,你说的所有我全都不记得”朱正廷笑着回应,说的不是假话。蔡徐坤完完全全就像是一个陌生人,后来朱正廷想了想,才隐隐约约出来点轮廓。

“我记得就好,风大了,回去吧”蔡徐坤起身拉朱正廷起来,两个人回到客厅,老太太已经回了房,蔡徐坤并肩和朱正廷上楼,开门的时候才发现,蔡徐坤就在自己隔壁。

“今天和你一起赏月很开心”朱正廷纠结半天还是给蔡徐坤说了这句话,蔡徐坤回过神来朱正廷早就钻进了房间。

蔡徐坤笑着盯紧朱正廷已经紧闭的房门,傻瓜,月亮有什么好看的,想看的,不过是你而已。

蔡徐坤踱步回到房间,窗帘并未完全拉上,映人的月色撒到屋里,到窗台前,蔡徐坤靠在石杆上,点燃了一根香烟。

他认识朱正廷在很久之前,久到蔡徐坤都忘了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午,只隐记得蝉鸣的厉害,聒噪的要命。蔡徐坤一转身就能看到小小的朱正廷在那压腿,满头都是汗了也乐此不彼。蔡徐坤端了一盒子杏花楼的糖酥过去偷偷给朱正廷吃,朱正廷吃的很慢,像只囤货的小老鼠。再到后来,就是英国,华人不多的地方,朱正廷更是显眼。老报纸上朱正廷三个字一下子就印到蔡徐坤的心里,等到蔡徐坤找过去的时候,朱正廷正在台前做演讲,意气风发的样子让蔡徐坤永生难忘。小西服穿到他身上显得腰身格外的好看,朱正廷和小时候几乎无差,眉眼一顶一的像,原是一水的书生打扮,人群中朱正廷一下子凸显出来,蔡徐坤到底是个军校的,整天与粗糙的物件打交道。朱正廷这么一回头,腰细的要命,笑起来的模样让蔡徐坤慌了神。

到现在,回国的这几个月,蔡徐坤也时常独身去梅园看过朱正廷,来来回回西厢记看了不知多少,再到最后,朱正廷在自己的隔壁。蔡徐坤原是痛恨自己身上的职责,但现在,倒有点庆幸了,最起码,能在乱世之中,给朱正廷一方庇佑。

不知是激动还是心慌,蔡徐坤一夜都没怎么睡好,天光刚刚破晓,约摸听着隔壁的动静,蔡徐坤也就翻身下了床。出门的时候两个人正好碰面。朱正廷心里想的是两个人还真是有缘分,且不知蔡徐坤是正正好算准了时间想和朱正廷一起迎接这抹初生的太阳。

“怎么起来的这样早”蔡徐坤问朱正廷,两个人并排着下楼。

朱正廷没好意思说是因为自己认床,只是说自己原本就是浅眠的缘故。今天朱正廷起得早,也好好收拾了一番,褪去了灰色的长袍,穿上了小西装,整个人显得明亮又精神。围坐在餐桌的时候蔡徐坤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往朱正廷那看,朱正廷和老太太搭着话倒也没注意蔡徐坤的目光,用完餐朱正廷要出门,蔡徐坤才询问去哪儿,朱正廷原打算准备今天去梅园看看,他那个爹不知道怎么样对待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家当。但他一人,终也不敢踏入那个地方。

知晓朱正廷的目的地之后,蔡徐坤拉住朱正廷“正巧我今儿没事,能陪你一起看看吗”蔡徐坤说的诚恳,朱正廷求之不得。

本以为去开车的蔡徐坤竟然头一遭给朱正廷说要不然就这样散着步去吧。梅园离公馆不远,几刻钟也就到了,朱正廷也应允。

只是他竟不知,蔡徐坤的名声会那么响亮,整个沪上都认得这尊大佛,早知还不如拒绝,朱正廷这样腹诽着。蔡徐坤今天也和朱正廷一样,挑了件西装穿上,把那股子嚣张的气势遮盖了大半。街头小巷的,卖东西的商贩穿梭来去,朱正廷一直跌跌撞撞的与旁人擦肩而过。蔡徐坤终还是忍不住牵上朱正廷的手“小心点”

这三个字说的没头没脑,朱正廷还说从小就烂熟的大街有什么可小心的,但也是没抽出那只手,蔡徐坤的手心烫的厉害,把朱正廷的手烤的暖烘烘的。到梅园的时候,牌匾依旧在上方挂着,但门却还是紧闭的。朱正廷带着蔡徐坤从后门进去,推开门一阵烟雾缭绕,是大烟。朱正廷不懂,但蔡徐坤清晰的紧。蔡徐坤一把捂住朱正廷的口鼻,两个人慢慢进去才看见半躺在土床上的朱先生。朱正廷看见父亲这个样子也是恨铁不成钢,狰开蔡徐坤的手走过去。父亲已经被大烟折磨的形如枯蒿,看见朱正廷还要辨认半天,知道朱正廷开口说他是廷廷,父亲才终于有所动作,借着力竟不小心滚下床,蔡徐坤和朱正廷忙过去扶他,谁知朱父直接跪在地上像小娃娃似的抱住朱正廷的裤腿“大爷,给我一点烟吧。”

朱正廷征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蹲下身扶起来父亲“我是廷廷啊”但终是置若罔闻。朱正廷心凉了半截,但还是和蔡徐坤一同把父亲移到床上。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把令尊送到戒烟馆。”蔡徐坤把朱正廷从床上拉起来“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是吗。”

朱正廷六神无主听着蔡徐坤这样说,下意识的辩解“他原本不是这样的,梅园还开的时候都是他每天给我抹油彩, 小时候我的戏都是他教的,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我知道,正廷,我都知道,但现在”蔡徐坤握紧朱正廷的手“你必须要把这个职责担起来了。”

祖父仙逝,父亲染上鸦片,家中的人早就四散逃乱,梅园都是靠在蔡徐坤拿回来的。眼下,朱正廷只能靠自己。

“我会帮你的”蔡徐坤又加了句话。朱正廷才终于捡回心思认真思量着蔡徐坤方才说的话,慢慢走到练功房的时候,平素上台的那身打扮依旧在原处,朱正廷过去摸了摸还是放下,围着院子绕了几圈才终于回到大门。

荣耀了三代的朱氏梅园终是破落了,蔡徐坤知晓朱正廷的心思和他谈着要不然把这梅园重新拾掇起来,朱正廷摇摇头“这个世道,梅园想是也开不下去了,不如就这样,最起码,原本的繁华都还在。只是,可惜我从今儿起,都不能唱了。”

“怎么不能,家里这么大的地方,你唱给我听”你唱给我听,这几个字让朱正廷受了冲击,公馆里有架钢琴,朱正廷虽去的时间短,但也知道是蔡徐坤的。只是没想到,蔡徐坤竟也会欢喜自己的那种东西。

“我以为,你不喜欢这种只喜欢西洋乐器的”两人走着朱正廷和蔡徐坤说话。

蔡徐坤笑着回应“我来梅园看过你的戏,自然喜欢,至于戏,奶奶是喜欢的。我的话,只是因为是你唱的我才欢喜。”

这句话说的露骨,心思昭然若揭。朱正廷只是觉得蔡徐坤的心思不一样,但也没想竟是这样大胆。

“你…”朱正廷不知道作何回应。“吓到你了,我幼时就去了英国,说话直来直去的,不会遮掩”蔡徐坤扶了扶眼镜“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这么嘈杂的大街上,朱正廷只当蔡徐坤说的话是三四月的风,轻轻柔柔的就过去了,不是太当真。但蔡徐坤仿佛真的把朱正廷系上心了,竟然真的给朱父找了戒烟所,朱正廷虽不忍但还是去了金陵南路的那家。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蔡徐坤这样对朱正廷说。

蔡徐坤每日早出晚归,奶奶说近来局势不好,蔡徐坤总要帮衬着点,但蔡徐坤在朱正廷面前总是刚见面的那副样子,把朱正廷照顾的妥妥当当,两个人晚饭后依旧每晚去散步,聊些趣事见闻,都有留洋的经历,让两个年轻人更有话题。朱正廷只给蔡徐坤唱过一次戏,还是老太太硬撮合的。朱正廷只能穿上大红色的衣服,家里并没有涂抹的物件儿,朱正廷也就作罢。但就这一身站在眼前就让蔡徐坤魂牵梦萦,大红色衬得上朱正廷,朱正廷拿着折扇口中是纯正的越腔,蔡徐坤其实听不懂朱正廷唱的是什么,但还是沉醉在浓重的口音里。等到一出戏唱完,蔡徐坤才晃过神,朱正廷的那副样子和自己当初的那个样子一样,还是没变,不管是声音还是身段。

副官最近总往家里跑,电报也是不断。蔡徐坤书房里的灯似乎总在燃着。朱正廷虽不问世事但也知道,太原易州几进沦陷,日本依旧往上,下一步就是上海。让朱正廷想起前几晚蔡徐坤给自己说的话“这是我的责任,就算葬身,也是我的责任。”

那时候朱正廷总觉得蔡徐坤是吓唬他,但现在看,战事不断,也不无可能。徬晚的时候家里的赵嫂炖了鸡汤,朱正廷特意让她放了石菖蒲来醒神,煨了一小碗给蔡徐坤送到楼上,三楼是朱正廷从未上来的,上来的时候朱正廷也思前想后半天,不知道书房是不是蔡徐坤的禁地,但还是上来了。

朱正廷敲门,蔡徐坤说了句进来,朱正廷手里端着汤碗推门的时候发出声响,蔡徐坤本是背对身再看地图,反射性的皱眉看着门口,看见是朱正廷又惊喜的起身过来,接过他手中的汤碗“你怎么上来了。”

“看你这么忙,别垮了身子”朱正廷走到蔡徐坤旁边,桌子上堆积的全都是资料,朱正廷看不懂但看着蔡徐坤思量的样子还是问了句真的很严重吗。

“你说,我能保护好你们吗”蔡徐坤看着朱正廷,朱正廷心一惊走到蔡徐坤旁边“你肯定可以的”然后给蔡徐坤轻揉着太阳穴“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一定可以的。”

“你这,是在称赞我吗?”蔡徐坤低笑着。

“是,我是在称赞你。”朱正廷依旧给蔡徐坤揉搓着,蔡徐坤舒服的把头靠到椅背。睁眼就能对上朱正廷颤抖的眼眸,清晰的睫毛近在眼前,像是春日颤抖的玫瑰花,四目相对的时候,猝不及防的眼神交汇让朱正廷躲开双眼。蔡徐坤闭上眼给朱正廷减少压力,享受这片刻的温柔。

关门的时候朱正廷还叮嘱蔡徐坤不要忘了把汤喝掉,喋喋不休的样子让蔡徐坤一下子心软起来“朱正廷,你能再进来一下吗。”

朱正廷不知所云的进去就被蔡徐坤拉住手腕“我能抱你一下吗”

算是请求,朱正廷觉得自己不应该拒绝,也并不想拒绝。蔡徐坤揽住朱正廷腰身的时候,发出前所未有的叹息声“要是能一直抱着就好了,正廷,要是一直在原来多好。”

“都会好的,这是你原来给我说的,不是吗”朱正廷的手攀上蔡徐坤的肩膀,两个人终于有了一个亲密无间的拥抱“是的,都会好的,一定会。”

蔡徐坤奔忙在外面,朱正廷很少见到过他。有时朱正廷习惯性的坐在沙发上等他回来,赵嫂总会说少爷已经打过电话说,今晚不会回家。但朱正廷还是会一如既往的等着,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必须要看到每一天的蔡徐坤安安全全的到家。

通常朱正廷是等不到的,每日更换的报纸让朱正廷也了解了局势。只是五六月份,日本就已到了太原,蔡徐坤这么焦急也是应该的。无事的时候,朱正廷喜欢坐在蔡徐坤的钢琴旁边,也不说话,就静静的在那坐着。朱正廷在英国浅显的了解过,但不如蔡徐坤深入。一日朱正廷照旧坐在钢琴旁敲打琴键的时候,忽然听见背后的声响“要我弹给你吗?”

是蔡徐坤,朱正廷惊喜的回身“你终于回家啦”言语里带着无可言说的上扬。蔡徐坤坐到朱正廷旁边“最近事情太多,顾不上你了”

“没关系”朱正廷嘴角一直弯着,蔡徐坤才发现今天朱正廷又穿了那件灰色的长袍,圆镜戴在脸上,衬得整个人乖巧可爱。蔡徐坤端坐在朱正廷旁边“正廷,我给你弹一首曲子吧。”

朱正廷乐意让位,但蔡徐坤还是把他拉回原位“能在这陪着我吗?”自然是能的,朱正廷坐下,蔡徐坤不停拍打着琴键,奇妙的音符跃然而出,朱正廷听入迷了,直到蔡徐坤停下来朱正廷仍没有反应过来。

“真好听”朱正廷摸着琴键“以后能教教我吗,不过我学的太慢了,你可不许嫌弃我。”

“当然可以”蔡徐坤笑着看朱正廷,朱正廷才又反问“今天在家里吃晚饭吗,赵嫂说今天炖了汤。”

蔡徐坤也是想在家吃一餐饭的,但时间已是不允许。本来这趟是该副官替他来的,但蔡徐坤在外面的时间长了,长到忘了和朱正廷上一次夜晚散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所以他还是亲自回来了。

“今天怕是不行了,再晚一些我就要回去,只是回来收拾些东西”“好吧”朱正廷不情不愿的答应,但还是理解了。

“能和我一起去房间收拾东西吗,正廷,我马上就要走,这次不知几时才能回来。我想多看看你,我这两个月,很想你”蔡徐坤目光如炬,直盯着朱正廷看。朱正廷答应了,蔡徐坤拉着朱正廷的手上了二楼,说来,这也是朱正廷第一次进到蔡徐坤的房间,蔡徐坤从储物间里把箱子拎出来,让朱正廷等着他就去了三楼取文件。蔡徐坤的房间很整洁,有着军人的风范。桌子下面压着各式各样的报纸,照片。朱正廷一张张看过来,竟像是回忆起了蔡徐坤的童年时光,桌上正中放了个老式杏花楼的糖盒,朱正廷认得。这是幼时的式样,里面是有东西的,朱正廷大力掰开,里面竟是一叠信,上面方正的写着朱正廷收,下面的落款是余。

这个字迹朱正廷认得,正巧这时蔡徐坤推门进来“你是余吗?”虽是询问的口气但也能听出里面的笃定。

“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你是他。”朱正廷手里的信被攥成一团“你莫名失去了联系,我还以为,你怎的了呢。”

余是朱正廷的信友,在英国的时候朱正廷参与过不少活动,也学习了很多先进的思想。也曾推广过戏曲,但附和的人总是小众。但余不是,朱正廷从未与他见过面,但两日一次的书信总是不间断,里面鼓励的话语让朱正廷毕生难忘。朱正廷也想着去找他,无奈余从未留下什么方式,朱正廷回复的信件也总是石沉大海。后来,余的信件莫名中断,一开始朱正廷以为他或许是有事儿耽搁了,但等了多日,依旧没有。乱世浮沉,一封信一个人消失太容易了,朱正廷找不到,但也不愿意往最坏的方面去想。

余,蔡徐坤,怎么会是蔡徐坤呢。

蔡徐坤走过来把朱正廷手里的信拿过来,然后拉着朱正廷到床边一起坐下“我一直都在给你写信,只不过,那时我走的匆忙,竟连最后一封都没给你寄出去。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回国了。正廷,回来之后我一直在找你,后来偶然知晓你在梅园,我便日日去梅园,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从未离开过你。”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你,回国的时候早已物是人非,余对你有无意义我自己都不敢保证,又怎么敢突兀的像你介绍自己呢。再到后来,我和你还是遇见了,就觉得,也没有说的必要了。”

“你会怪我吗”蔡徐坤看着朱正廷,朱正廷赌气似的转身,给蔡徐坤留一个后背“我怪死你了,谁让你白白让我担心这么久。”

蔡徐坤低笑一声,第一次未经允许的把朱正廷揽进怀里“那我向你道歉,你别生气,你一生气我也跟着难过。”

朱正廷终于舍得回头看他“你以后可不许再骗我”“那是自然,现在还生气吗”蔡徐坤用手给朱正廷拂去眼角沁出的泪珠。

朱正廷摇摇头,蔡徐坤拉着朱正廷的手仍没松开“我们要是能这样一辈子该有多好”

朱正廷也回握着蔡徐坤的手“能的,蔡徐坤,这些天我也很想你,担心你在外面能不能吃饱穿暖。担心你会不会受伤,担心你总是不知道休息。”

“别担心我,多多照顾好自己,这次去北京或是一月有余,我会顾好自己,你也要顾好自己”蔡徐坤又把朱正廷拽进怀里“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让我多抱一会儿吧。”

“蔡徐坤,这些日子我能给你写信吗,等你不忙的时候回我一句也好。最起码,让我知道你还活着,我总是做梦,梦见你浑身是血,我很害怕。”

“可以,正廷,我会给你回信的。”蔡徐坤轻吻一下朱正廷的头顶“我真的要走了。”朱正廷把蔡徐坤送到门外,看着蔡徐坤上了车,汽车消失在街头才转身。

蔡徐坤那封未寄出的信还留在糖盒里,朱正廷重新回到蔡徐坤的房间里,把他这几封信都看了几遍。最后一封写着能否一见,后面写了面见详细地址。但那是朱正廷已经坐上了回国的轮渡,这封信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蔡徐坤手里。

那天,蔡徐坤在英国的街头等了一晚,都没等到朱正廷。但还好,他俩,终是没错过。

朱正廷每晚多了个任务,给蔡徐坤写信,朱正廷想谈的话很多,每次都是几页纸。给蔡徐坤寄过去的时候,总是祈祷着能快些到蔡徐坤手里。

第一次收到蔡徐坤回信的时候,朱正廷激动的厉害。朱正廷回到房间把蔡徐坤的信展开,上面写着:

廷,展信佳。

近来总是太忙,北京城很好,但很空。百姓四散逃难,但风景独好,愿一日与你同游。

洋洋洒洒的几段话,概括了蔡徐坤的生活。结尾的一句,让朱正廷红了眼眶。

“想着你废寝忘餐,香消玉减,花开花谢,犹自觉争些;便枕冷衾寒,凤只鸾孤,月圆云遮,寻思来有甚伤嗟。”

这是西厢记里的句子,崔莺莺和张生的话。蔡徐坤竟把它用在了自己个身上。

朱正廷只觉心脏跳动的厉害,想执笔给蔡徐坤回信,才发现手抖的竟连笔都握不住。

窗外是一轮圆月,朱正廷看着窗外的天空,一样朦胧的月色,他和蔡徐坤,现在看的想的,也是同一轮月亮。

提笔写下蔡徐坤的名字,朱正廷又把笔放下。惊觉相思不露,原是早已入骨。朱正廷又重新拿了张纸,把蔡徐坤三个字换成了徐坤。

只寥寥几句“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只这一句话,无需多言,他相信,蔡徐坤能懂,会懂。

只是这次朱正廷没等到回信,竟等来了蔡徐坤本人。那一瞬间,朱正廷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很长时间。朱正廷来不及问蔡徐坤可曾见过那封信,就急匆匆的被蔡徐坤拉回自己的房间。

“正廷,你听我说,快走。”朱正廷一怔,才发现蔡徐坤的手臂竟打着绷带。

“你的手臂怎么了”但现在,蔡徐坤已经来不及回答他这句话。只是把那只一直浮灰的小皮箱拿过来给朱正廷收拾东西,太原易州已经沦陷,下一个目标就是上海,虽然是法租界,料想他们也不敢怎么样,但蔡徐坤也不敢去冒险。

蔡徐坤把船票给朱正廷递过来,一张薄薄的船票竟有千斤重。“那你呢,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你听我说,台湾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和奶奶过去,马上动身”“那你呢”朱正廷还是固执的问下去。

“我晚几时会过去”蔡徐坤不敢看朱正廷的眼睛,他不可能走,也根本走不掉。“那我和你一起”朱正廷抓住蔡徐坤的手,停止了蔡徐坤给朱正廷收拾东西的动作。

“你先走”蔡徐坤的语气沉重,大力捏着朱正廷的手“听话。”

朱正廷看着蔡徐坤“我不想再和你分开”说完就要把那张船票撕破。蔡徐坤眼疾手快的夺过来“你这不是胡闹吗,这张船票来的不容易。你听我的话,我不能带着你,太危险了。”

“蔡徐坤,你说不会留我一个人的”朱正廷的哭音都快出来。

“我从没想过留你自己”蔡徐坤捧着朱正廷的脸“但是现在没办法,我怕你受伤。”

上海的局势并不好,即使公馆在法租界也收到了波及,朱正廷前几日上街去看过,繁华的街道早就变得满目疮痍,人们都去避难,那时候他就知道,或许上海已经待不住了,但怎么也没想到,蔡徐坤竟会留在这。

“你让我陪着你好不好,哪怕是死”朱正廷攥着蔡徐坤的手“我也不想留你自己在这,蔡徐坤,上海是不是保不住了,那我们一起走吧。”

“我不能走啊宝贝”蔡徐坤亲吻一下朱正廷的脸颊“我要是走了他们怎么办,我不能这么自私。”

“你就当是为了奶奶,为了我,我求求你,好不好”朱正廷央求着蔡徐坤,但蔡徐坤并没有畏惧之色。

“我和你说过,这是我的职责,就像我身上的这身衣服,就像你身上的梅园。正廷,我没有选择,从来都没有。但你不一样,趁我现在还能保护你,我也求求你,离这远远的。”

朱正廷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呆愣着看蔡徐坤收拾东西。最后到码头的时候,轮渡已经等候多时,奶奶和蔡徐坤说了会儿话就顾自上了船。朱正廷正要跟上就被蔡徐坤拉住“还在生气吗”

朱正廷并不想理他,眼睛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我宁愿你现在怨我,也不能以后后悔,正廷,马上就要走了,对我笑一下吧”朱正廷依旧不为所动。蔡徐坤强硬的把朱正廷坂过来,两个人终于面对面,四目相对。

“对我笑一下吧,说不定以后就见不到了”蔡徐坤笑着去拉朱正廷的手却被朱正廷捂住嘴巴“不许说这些胡话,你肯定还会在见到我的。”

朱正廷说的时候心里也没有底,台湾离上海太远了,远到朱正廷无法想象。这次一别,还能见到吗?这是未知数。

“你一定要好好的”朱正廷郑重的给蔡徐坤说了这句话。马上就要开船了,催促着人上船,蔡徐坤也催促着朱正廷快上去,等到朱正廷终于上去的时候,才终于说出来“蔡徐坤,我会等你的。”

明明是该开心的,但是蔡徐坤现在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朱正廷”蔡徐坤喊着朱正廷的名字“别等我。”

会等你,别等我。

算是两个承诺,朱正廷看着蔡徐坤这个样子只觉得腥甜的味道在胸前堵着。朱正廷一直在原地站着,蔡徐坤也是。但蔡徐坤没那个勇气看着朱正廷再一次离他远去,终于狠下心转过身回去,只走了两步就被身后的声音给叫停。

“徐坤”是朱正廷的声音,一声徐坤让朱正廷蓄满了所有力气。蔡徐坤机械似的转身就看见朱正廷站在甲板上,对着自己笑。那是蔡徐坤见过最美的笑容,虽然眼角还带着泪珠,但蔡徐坤已经满足了。

怕是最后一次看了。

朱正廷来不及去思念蔡徐坤,海上浪急风大,奶奶很不适应。朱正廷打起精神去照顾她,一夜两人都无言。

船上人并不少,多数是有钱的资本家带着一家老小去台湾香港避难。气氛也是截然相反的,那边沉浸在到香港重新恢宏自己的产业,和家人躲避战争。但朱正廷,只是想着,他们来了,可蔡徐坤呢。

他的手臂上,好像还有伤,他能保护好自己吗。

“正廷,是担心坤坤吗”奶奶和朱正廷搭话 朱正廷点点头,奶奶又拉着朱正廷的手“他这个小孩儿,从小就倔,谁劝都不听。不过从小他就命大,没事儿 ”

奶奶自然也是安慰朱正廷的,谁都没有把握“他一定会来找我们的,一定会”说的掷地有声,不知道是说给奶奶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到了台湾之后,蔡徐坤安排好的人已经等着了,朱正廷安顿好问那个人的第一句话“蔡徐坤知道我们现在的住址吗?”得到肯定的答复,朱正廷终于放心下来,最起码,蔡徐坤知道他们在这,说不定还会有他的信件寄过来。

台湾的格局似乎比上海也好不了多少,朱正廷和奶奶依旧很少出门,但每天都会买一份报纸,看看有没有上海的消息。

朱正廷也会给蔡徐坤写信,一封一封的往上海寄,但就像是石沉大海,始终得不到回应,他不知道蔡徐坤到底有没有看到自己写的信,也不知道蔡徐坤现在还在不在上海。

他什么都不知道,但他还在等,他要等蔡徐坤回来找他。

这个住址并不安全,那天接他们的人第二次上门要给他们搬家。

搬哪呢,哪里都不是他的家,又有什么意义。更何况,他不能走,蔡徐坤说不定会寄信回来,蔡徐坤说不定有一天会推开房门,笑着对自己说正廷,我回来了。

“你带着奶奶走吧,我要留在这等他 ”朱正廷始终望着门口,好像蔡徐坤就会回来似的。

“朱先生,这是徐坤的委托,我必须要保证你们俩的安全”“他给你消息了吗,那他怎么不给我回信。”

“他并没有给我消息,我们上一次通讯还是在你们没来之前,我现在只是完成他交给我的任务,保护好你们。”

这样的景象仿佛就在眼前,朱正廷快要崩溃,所有人都在让他走,他马上,就要离蔡徐坤越来越远了,他快要找不到蔡徐坤了。

蔡徐坤也要找不到他了,他还怎么等他啊。

许是看朱正廷一直在犹豫,那个人终于把实话说出来“朱先生,上海马上就要沦陷,我现在不知道徐坤是不是还活着,能不能到台湾,但我还是要把你们安排妥当。这是我答应他的,我定会做到。”

朱正廷一下子不说话了,顺着那人的意思搬去了另一所隐秘的小公寓。告别的时候朱正廷说了句“他会回来的,你相信我。”

直到朱正廷把报纸拿到手里,上面赫然写着“1937年12月,占领上海的日军举行入城式,上海闸北沦陷”

上面的字让朱正廷差点昏过去,配图里的上海依旧破落,都是日本人,但朱正廷还是抱着那么点希望,蔡徐坤说不定不在上海,又或者在法租界。

蔡徐坤一定会没事的,这是他的信念。

这一等,就是好几个月,等到所有人都开始放弃,但朱正廷就是不相信,蔡徐坤肯定会回来的。直到最后,周周转转,朱正廷竟真的收到封信,四个字。

很好,勿念。

这四个字让朱正廷心彻底放下,是蔡徐坤,是蔡徐坤的字迹,他不会认错。蔡徐坤的信来了,那是不是代表,蔡徐坤也快到了呢。

朱正廷依旧在公寓里住着,外面纷纷扰扰的,这真的就像一块净土。没人记得台湾的边缘还是一户人家,没人记得,有一个人还在思念着另一个人。

但其中的心酸滋味,只有朱正廷知道。

日子照旧过着,一张张的纸撕下来。朱正廷喜欢背对着门口透过头顶的天窗往上看,朱正廷说这是好寓意。

只是每次奶奶从外面推门进来的时候朱正廷总要问一句,是蔡徐坤回来了吗。

每次都是一样的答复。

今天听到推门声,朱正廷没有回头问了句“是蔡徐坤回来了吗。”

却很久没有回音,朱正廷觉得不对劲,刚想转身就听见一个声音“是,我回来了。”

朱正廷踉踉跄跄的站起来,蔡徐坤站在门前,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就像望着自己举世无双的宝贝。

他回来了。

朱正廷学戏以来,只有两出唱的最好,一出西厢记,一出牡丹亭。但最后的结局似乎都不错,崔莺莺等到了张生,杜丽娘等到了柳梦梅,朱正廷也等到了蔡徐坤。






END

感谢上一位老师 @梏川由己

期待下一位老师 @瓶子

我终于写完了,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但是我真的蛮喜欢这个设定的,虽然我拖了很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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